吴歌原创/文史
虽然无锡的地名在苏锡常都市群中最为古老，但其实代表不了什么。因为，在整个秦汉发端的皇权时代，苏州和常州都是名震天下，而无锡只是默默无闻，真没它什么事，也轮不到它精彩亮相。古代勾吴的湮灭，连带着无锡的失落。即便它出过唐朝宰相李绅，出过南宋宰相李纲，与它的城市发展也毫无关系。
无锡古运河古代民谣说：苏湖熟，天下足。苏湖，说的是苏州府和湖州府，意指太湖流域。而在此前，流行的民谣是：苏常熟，天下足。苏常，指的是苏州和常州。民谣流行之时，无锡是常州府下面的一个县。
中国有句更加被人熟知的民谣：上有天堂，下有苏杭。苏杭，指的是苏州和杭州。意谓苏州和杭州的富庶和美丽，就如天堂一般。
在我们这代人的印象中，杭州是省会城市，苏州只是地级城市，为什么要把苏州排在杭州之前呢？读中学时，问过我的语文老师。语文老师毕业于江苏师范学院（今苏州大学）中国语言文学系。老师说，这是为了押韵，杭与堂押韵。如果说成“上有天堂，下有杭苏”，就不顺口了。
其实，苏杭并举的说法始于唐代，唐代的苏州是江南道的首府，规模和富庶超过杭州，所以在比喻人间天堂时，会把苏州排在杭州之前。后人可能会在宋人范成大的《吴郡志》里找到这两句出典，但实际却早在唐代，苏杭两州就被白居易吹成了人间天上。
白居易是唐代著名诗人，新乐府运动的领袖。他从皇帝身边的言官做起，后来下派执掌地方。先做过几年杭州刺史，后又做了苏州刺史。苏杭二州最初的传播应该与他大有关系。
杭州西湖唐代的杭州，应该还不是发展的很好。但作为一州主官，白居易曾向好友元稹夸耀杭州，他写诗说：“知君暗数江南郡，除却馀杭尽不如。”杭州在白居易心中留下难以磨灭的印象，多年以后，他写了《忆江南》三首，其中一首说：“江南忆，最忆是杭州。山寺月中寻桂子，郡亭枕上看潮头。何日更重游？”
调任苏州刺史之后，白居易又开始吹嘘苏州。他在诗中写道：“甲郡标天下，环封极海滨”。前一句说苏州之高：甲郡标天下，这是可以称雄天下的甲等郡府。后一句说苏州之大：环封极海滨，这苏州地盘很大啊，一直到达海滨。白刺史只想告诉朋友们：我的这个苏州是多么高大上啊！
白居易对苏杭二州都做出了贡献。除了诗歌，他在杭州留下一条著名的白堤，在苏州则留下一条著名的山塘。这都属于水利建设，在农业时代是非常重要的工程。当时白堤对商业推动还比较有限，但对于西湖后来的格局，起了重要作用。至于山塘，后人曾有繁华山塘长轴，记录了当时山塘两岸商业的繁荣兴旺。后代歌谣唱道：“杭州么有西湖，苏州么有山塘，哎呀两处好地方。”
唐代到苏州做官的名人很多，著名诗人韦应物、刘禹锡都曾出任过苏州刺史。张继的“姑苏城外寒山寺，夜半钟声到客船”成为千古名诗，却也隐约披露了宦游苏州已经成为当时社会时尚。
唐代之后，吴越国时期，杭州作为吴越国的京都，发展很快。苏州成为吴越国的下属。北宋欧阳修曾说：“钱塘自五代时，不烦干戈，其人民幸福富庶安乐。十余万家，环以湖山，左右映带，而闽海商贾，风帆浪泊，出入于烟涛杳霭之间，可谓盛矣！”南宋，皇帝把皇宫和朝廷都摆在杭州，杭州发展无论是人口还是城市，都大大高于苏州，据说，金国君王完颜亮读了柳永的《望海潮》，对“烟柳画桥，风帘翠幕，参差十万人家。云树绕堤沙。怒涛卷霜雪，天堑无涯。市列珠玑，户盈罗绮，竞豪奢。”的杭州十分艳羡，壮志南侵，企图“立马吴山第一峰”。
苏州山塘与杭州近在咫尺的苏州，不仅成为南宋重要的经济文化重地，还是南宋官员旅居隐逸的绝好地方。那些不愿意呆在皇帝眼皮底下，但又不愿意离开政治文化中心太远的退休官员、失意官员、等待机会的官员，都跑到苏州买地买房，半隐半显的住在那儿。《吴郡志》的作者范成大，就在苏州石湖隐居，留下了范石湖的美名和清新的田园诗。
元朝末年，群雄相争。枭雄张士诚盘踞苏州，凭借苏州城池的坚固和区域的富庶，与元朝、朱元璋作战，坚持长达十二年之久。可见苏州的家底有多么丰厚。
苏州的发达，与秦代开始的城市设置有关。秦代设立会稽郡，管辖东南区域，会稽郡的管理机构全部设在吴县，自秦以下，苏州始终是郡府所在地。隋朝改称为苏州。唐代是江南道所在地。宋代是平江“路”与平江府的所在地。明代时设立苏州府，后期成为应天府巡抚驻扎地。清代康熙年间，苏州成为江苏巡抚、布政使的驻地，相等于当时江苏省会。民国初期也曾做过江苏都督的驻地。
所以，整个皇权时代，苏州经过逐步发展，很早就成为中国著名的古代大城市，在中国所有的州府中光彩照人。
与此同时，无锡西面的常州，也在一路高升：
这个当时分封给季札的延陵邑，秦代成为毗陵县，与无锡县同级。但到东汉后期的三国时期，就升格为统辖诸县的高一级政府机构所在地，当时的机构是毗陵典农校尉驻地。典农校尉负责管理屯田垦殖并统管诸县，无锡西面的一大块土地曾被划入屯田。
到了西晋大康年间，朝廷正式建立毗陵郡，统辖丹徒、曲阿（丹阳）、武进、延陵、毗陵、暨阳（江阴、张家港西部）、无锡7县，论规模属于江南大郡。
常州毗陵驿旧址西晋末年，贵族南渡，因为后来组成东晋朝廷的皇族和主要官僚家族住在建康，其他贵族豪门就散布在建康附近，有大量家族迁入毗陵郡县，毗陵也就在此时被改名为晋陵。当时境内还有兰陵郡、东莞郡等设置，都是西晋贵族在北方时的封地名称，移设于此间既是对往时祖居旧地的一种恢复，也是对自己家族名望的一种再现。但在东晋灭亡后，这些带有怀旧心态的地名设置被后来的朝代几乎全部废除。
隋朝正式将毗陵郡改设为常州。当时曾将州府驻地迁往常熟，也因为常熟而有了常州这个地名。但不久又做了区划调整，把常熟归入苏州，常州府搬回原晋陵老城。此后，虽名称时有变动，但基本以常州为主，延续了将近年。
唐代，常州府成为全国州府中的十大“望”府之一。元代地方机构的设置是改府为“路”，常州路下辖晋陵、武进二县和宜兴、无锡二州。
明朝正德年间创设的江南重要驿站——毗陵驿就设于常州古城老西门古运河北岸，全盛时的毗陵驿有驿马46匹，战船15只，水手人，马夫29名。从这些配置看，无疑是一个很重要的驿站，这样的驿站的所在地，无疑是很重要的城市。常州地方志不无得意地记载，乾隆南巡途经常州时，有两次是从毗陵驿大码头登岸进城的。更为著名的是《红楼梦》最后一章，描写了贾宝玉与父亲贾政的最后一次见面，就是在这个毗陵驿，身披大红袈裟的贾宝玉在风雪中叩别父亲，告别红尘，踏着白茫茫大雪，飘然而去。
明清以后，常州府地盘其实一直不太大，因为它距离镇江府太近了。常州比较自豪的是所谓“中吴要辅，八邑名都”，意思是它是拥有八个下属县的府城。其实，只有五个县的区域。清朝雍正四年（年），由朝廷批准，从武进县分出阳湖县，从无锡县分出金匮县，从宜兴县分出荆溪县，加上原有的江阴、靖江两县，常州府统辖之下才有了八个县。
苏常熟，天下足苏州和常州都是州府了。无锡呢？一直是县城——元代一度成为州只是元代朝廷的一种举措。无锡先是隶属于吴郡，后来属于毗陵郡，隋朝设立常州之后，就一直隶属于常州，直至大清朝皇权时代崩盘。
那么，在漫长的历史时期，无锡为什么只能是县城，而未能成为州府呢？无锡又怎么会在苏州常州笼罩之下异军突起呢？且听吴歌后续解读。
吴歌，文史学者，品牌战略学者，资深媒体人，副教授。有《企业文化ABC》《古今多少事等著作》。为《江南望族》《吴说餐饮》写过专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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